以46岁“高龄”征战东京奥运会 为子治病比赛的故事感动世界
丘索维金娜:生活给我以痛,我却报之以歌
丘索维金娜是伟大的运动员,也是一位伟大的母亲,为了治疗患白血病的儿子,“高龄运动员”丘索维金娜奔波于大小比赛挣得奖金。“你未痊愈,我不敢老”,她对儿子的这句承诺感动世人。
如今,丘索维金娜的儿子已经恢复健康,丘索维金娜也到了与她的运动员生涯说再见的时候。在今年的东京奥运会上,46岁的丘索维金娜宣布退役,这位传奇运动员的职业生涯就此落幕。
东京奥运会是丘索维金娜参加的第八次奥运会,她也是奥运史上唯一一个连续八次参加奥运会的体操运动员,是奥运历史上最年长的女子体操运动员。30多年的职业生涯中,丘索维金娜在各项大赛中斩获过9枚金牌、14枚银牌和9块铜牌,以自己的名字命名了5个高难度体操动作。
对于自己的退役,丘索维金娜在社交媒体上写道:“我亲爱的朋友和粉丝们,(退役)这件事情很艰难,我本以为会容易一些。我结束了自己漫长又十分有趣的体育生涯。我在这个过程达到过巅峰,经历过低谷。我流下过幸福的泪水,当然也经历过痛苦,但是我从未后悔过!我的体育生涯很精彩,更重要的是,你们的爱与支持是我生命中最有价值的财富!感谢你们所做的一切!”
成为“国宝级”运动员
头像印在邮票上
丘索维金娜1975年6月19日出生于乌兹别克斯坦的塔什干。7岁的时候陪哥哥去了体操班,被教练慧眼发现,半年后,哥哥放弃了练习体操,丘索维金娜却开始被培养成职业运动员。13岁时,丘索维金娜获得前苏联青少年全锦赛全能冠军,由此入选了国家队。
1991年,16岁的丘索维金娜代表前苏联参加了美国体操世锦赛,获得女团和自由体操世界冠军,这是她获得的第一个个人世界冠军。丘索维金娜在《我是演说家》里曾讲述说,以前她每次比赛都非常紧张,害怕自己的失误会给团队带来失利。但是当她在美国世锦赛上获得第一个个人世界冠军,站在世锦赛的领奖台上,听着奏响的国歌,“那个时候我明白了,这就是我要从事的事业。”
1992年,丘索维金娜代表独联体第一次出征奥运会,获得团体金牌。1993年前苏联解体后,乌兹别克斯坦宣布独立,当时的乌兹别克斯坦训练条件比前苏联时代相差实在太多,丘索维金娜只能使用过时的,甚至是不安全的训练器材进行训练。但在这样的情况下,她依旧开发了许多体操新技术,几乎是以一己之力支撑起了乌兹别克斯坦的体操。1994年亚运会,丘索维金娜代表乌兹别克斯坦出战,获得了两枚铜牌。1996年,丘索维金娜第二次参加奥运会,代表乌兹别克斯坦,获得个人全能第十名。从1993年到2006年,丘索维金娜为乌兹别克斯坦征战13年期间,为国家赢得了70块奖牌,她也被乌兹别克斯坦当作是国宝级的运动员,印在了邮票上。
在体操界,运动员的黄金年龄是16-20岁,丘索维金娜也不例外。1997年,22岁的她由于跟腱撕裂,有一个半赛季无法参赛,养伤期间,她决定和丈夫、参加过三次奥运会的拳击运动员库尔巴诺夫生一个孩子。
1999年11月,他们的孩子阿利舍尔出生,已经24岁的丘索维金娜也萌生退意,打算结束自己的体操运动员生涯,但是有一天她路过训练馆,看到了熟悉的训练设施和以前的队友,“我走到镜子面前,看了看我自己,我觉得自己并不老,还可以给祖国带来荣誉。”
于是,丘索维金娜开始恢复训练,在孩子刚满4个月的时候,丘索维金娜就重新回到了赛场。
一枚世锦赛金牌等于3000欧元的奖金
为给儿子治病忙于比赛挣钱
2002年是丘索维金娜运动生涯的一个高峰,也是她人生的重大转折点,以前的她参赛是为了国家荣誉,而这之后,对她来说,参加比赛更多的是为了给孩子治病。
2002年9月,丘索维金娜和丈夫一起参加了韩国的釜山亚运会,丘索维金娜赢得了四枚奖牌,包括两枚金牌,高兴的她给家里打电话,想和妈妈和儿子分享好消息,结果却被告知儿子阿利舍尔生病了,而且病得非常严重。
第二天,丘索维金娜和丈夫就飞回塔什干,直接从机场赶往医院,当听说儿子患了白血病的消息后,丘索维金娜回忆说:“我几乎失去了意识,栽倒在地。医生很理解我的心情,并尽力安慰我。他说,阿利舍尔的病还处于早期,如果尽快采取措施,还可以遏制病情发展。首先为了提高他的血红蛋白指数,阿利舍尔需要输血。儿子住院的时候,诊断书上显示指数只有20,而正常的指数是150。医生解释说:要找到解决方案可能要花上一个月,如果不开始化疗,孩子可能就会死。”
当时的乌兹别克斯坦医疗条件有限,丘索维金娜曾经描述说儿子所面临的医疗环境是:“角落里是堆成山一样的漂白粉——就用那个消毒。孩子在输血,桌子上还有老大的蟑螂跑来跑去……一次性注射器也没有,除非你自己带。一般的针头煮一煮就用第二次、第三次乃至第十次。”
医疗条件简陋,但治疗费用却非常昂贵,为了给孩子治病,丘索维金娜和丈夫卖掉了四套房子,两辆车,但还远远不够:“在阿利舍尔被确诊白血病的头几个月,我们几乎花光了毕生积蓄。我们卖房子得了6000美元,而光化疗用的胶囊就要3000欧元。房子肯定是卖便宜了,因为当时我们等不起,就挑一个最好的买家卖掉了。他说多少钱我们都同意。房子几乎白送,我们很伤心。”
由于在釜山亚运会上的优秀表现,丘索维金娜被德国科隆的丰田体操俱乐部看中,邀请她代表俱乐部参加比赛,一次比赛能有1000欧元的收入,一个赛季能有4000欧元。让丘索维金娜感到万幸的是,正是这家俱乐部救了阿利舍尔的命。
通过关系,丘索维金娜决定把孩子送去科隆治病,医生告诉他,治疗需要12万欧元,这个惊人的数字让丘索维金娜“完全乱了方寸。但是作为母亲,我必须要坚强。”
丘索维金娜说他们连一半的治疗费都凑不上,让她感恩的是,丰田俱乐部向她伸出了援手“我甚至没有来得及问他们。他们就对我说:‘你的儿子有困难,也就意味着我们有义务帮他。’”
这家俱乐部还通过媒体为阿利舍尔筹款。俱乐部经理宣布,所有给丘索维金娜捐款的观众,无论捐多少,都能享受购票优惠。俱乐部还给丘索维金娜在科隆租了房子并为她支付了房租。半年以后丘索维金娜办下了德国的工作签证,买了医疗保险,阿利舍尔的药品就免费了。丘索维金娜说“这简直拯救了我们”。
2002年,丘索维金娜参加了匈牙利世锦赛,世锦赛金牌在她眼中不再是荣耀,而是救命钱:“一枚世锦赛金牌等于3000欧元的奖金,这是我挣钱的唯一办法。”
为了让孩子获得更好的治疗,丘索维金娜不敢受伤,不敢生病,要参加一切能参加的比赛,因为“如果我受伤了,我的儿子将无法得到治疗。”“你未痊愈,我不敢老”是支撑丘索维金娜多年来坚持的信念。
“德国为我做了太多 我只能这样报答”
丘索维金娜参加了8次奥运会,其中2008年和2012年奥运会,丘索维金娜是代表德国参加的,在2008年的北京奥运会上,她获得了跳马银牌,这是德国62年来收获的第一枚体操银牌。从2006年开始,丘索维金娜为了治疗儿子的白血病,与德国体操协会达成协议,开始正式代表德国队参赛,而体操协会则负责承担儿子的医疗费用。丘索维金娜说“做出加入德国国籍的决定很艰难,但如果没有德国体操界人士的帮助,我的儿子可能早就离开人世了。德国为我做了太多,我只能这样报答。”
而因为加入德国国籍,在很长时间里,丘索维金娜从乌兹别克斯坦的“国宝”,变为“叛国”“变节”。
丘索维金娜2007年接受俄罗斯记者采访时曾讲述说:“2003年我被禁止去德国,虽然我2002年底才刚刚为乌兹别克斯坦赢得了一个世界冠军。不断有人对我说,我要捍卫祖国的荣誉。我试图解释,除了孩子的健康我别的什么都不在乎,我儿子命悬一线。当时还有人指控我自私自利,还有种种其他罪名。体操协会召开了会议,号召所有人投票反对我离开。”
让丘索维金娜伤心的是,反对者中包括她多年的教练思维特兰娜·库兹涅措娃,后来两人曾在一次国际比赛上相遇,库兹涅措娃担任跳马比赛的评委,“我们当时甚至一句话也没说,就像陌生人一样擦肩而过了。”
2013年,丘索维金娜申请重新代表乌兹别克斯坦出战里约获准。更早之前的2010年的广州亚运会中,还是德国运动员的丘索维金娜以教练的身份带领乌兹别克斯坦队参赛。首次担任教练的她,带领着祖国的姑娘们拿下了女团铜牌。“能够代表乌兹别克斯坦参赛,我感到非常骄傲,因为这是我出生的地方。当我有机会再次代表祖国参赛时,我毅然同意了,我在这里出生并开始我的体操生涯,也想在这里结束我的运动生涯。”
在东京奥运会上,丘索维金娜将十指涂满了代表乌兹别克斯坦国旗的蓝白绿指甲油。和丘索维金娜同时代的乌兹别克斯坦体操女将中,不少都现居国外,丘索维金娜说:“如果不是阿利舍尔的病,我从来没想过移民德国,哪儿也不打算去。我并不觉得自己是德国人,我记得自己的故乡。”丘索维金娜爱自己的祖国,对于德国,她充满感恩之情:“我不会忘记那些帮助过我的孩子的人。我是一个母亲。”
儿子的健康胜过所有的奖牌
北京奥运会是丘索维金娜最难忘的一次,“当我参加完北京奥运会之后,回到祖国,他们通知我,我的儿子完全康复了。这对我来说,是最让我开心的一个消息,儿子的健康胜过所有的奖牌,我感觉到非常幸福,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母亲。”
丘索维金娜拼命参加比赛除了为挣钱外,这也是让她不那么痛苦的一个办法:“如果寸步不离地守在儿子床边,我会发疯。在医院的氛围中,弥漫着死亡和疾病的气息。周围的环境给心理造成很大的负担,很需要新鲜空气,不然会出现幻觉,就好像被手掐住了喉咙,无法呼吸。我走进运动馆,训练,尽量不去想这些事。”除了自己原本擅长的跳马外,丘索维金娜还练习自由操、高低杠、个人全能、平衡木等其他项目。年近30的她,硬是把自己训练成全能选手,只为多参加几个项目,多挣几千欧元,应付孩子的医疗费用。
但不管多难,丘索维金娜说自己一直都坚信能救活自己的儿子。“即使在最艰难的时刻我也没想过要放弃。虽然各种情况都出现过。”
北京奥运会后,阿利舍尔已经不用住在医院,定期去复查就可以了。恢复健康的儿子喜欢体操,甚至也曾拿过奖牌,这让丘索维金娜感谢命运,而说起曾经帮助过她和家人的那些好人,丘索维金娜全都铭记在心,她说曾收到过一个六岁美国小女孩的来信,信里夹了5美元。这个女孩本来是想攒钱买芭比娃娃,但后来听说了阿利舍尔的病情就决定捐给他,因为他更需要。另一个姑娘寄来了自己织的毯子,好让阿利舍尔夜里不会冻着。丘索维金娜说:“谢谢你们的爱,这是世界上最宝贵的东西。”
儿子康复后
终于可以把比赛当成享受
儿子恢复了健康,丘索维金娜在北京奥运会时也已经33岁,可是她却没有选择退役,而是一直“战斗”到了今年的46岁。
丘索维金娜曾经说:“有一些人不明白为什么,我在儿子康复之后为何还要继续参加比赛。我可以这样回答:当我小的时候,我训练,参加比赛,只想要追求结果;当我儿子生病的时候,我只能靠比赛去赚钱去为儿子治病。但是现在,我终于可以把比赛当成一种享受,并且获得巨大的乐趣,我现在为自己比赛。我相信运动就是竞技场,不管年龄多大,所有的参赛者都平等的参加比赛,评委不会因为你的年龄大给你更高的分数,在比赛场上,你和其他选手都是平等参与比赛的。所以当我在比赛场上和其他选手一起比赛的时候,我不会感受到任何的压力,年轻的选手才应该感到更有压力,因为她们太年轻了,而我有很多的经验,因此我能在比赛中获得巨大的满足感。”
一次,丘索维金娜在电视上看到一个俄罗斯小姑娘做了一个难度非常高的动作,她就想自己这个年纪是不是也可以完成这样的动作呢?于是除了星期天以外,她每天都要训练三个小时,到最后终于学会了这个动作。“在学习的过程中,年龄没有给我任何的障碍。因为我相信,要把握当下,不要让明天的自己后悔。我把这句话当作自己的座右铭,所以当我比赛的时候,年轻的对手们应该感到害怕,而不是我害怕她们。”
无惧年龄,但运动员却难逃伤病的折磨。 2008年11月,在瑞士巴塞尔举行的国际体操比赛上,丘索维金娜在完成最后一个跳跃动作落地时当场跟腱断裂,此前在1998年,丘索维金娜也出现过跟腱断裂,但因为儿子治病需要费用,丘索维金娜经过一番艰辛的努力,很快复出。就在人们以为丘索维金娜会在2008年这次受伤后选择退役时,她却只用了一年时间康复,就带着跟腱上一个长达十几厘米的伤疤,奇迹般地站在了赛场上。
丘索维金娜说她当时的确非常绝望,“我当时非常伤心。但是有一天早上,我躺在床上,打开电视,正在播放残奥会的报道,那些人太强大了,每个人背后都有自己的故事,每个人都绝望过战斗过,最后都战胜了自己并返回了赛场。那时我想,我所面临的困境,跟他们相比都不值一提,我有手有脚,因此我应该继续比赛,取得更好的成绩。他们都可以,我为什么不可以?”
东京奥运会上,丘索维金娜在赛后流下眼泪,她说这是幸福的泪水,“因为这么多人长期以来一直支持我。”
因为热爱体操,所以丘索维金娜坚持了这么多年,如今,她说“我的儿子已经22岁了,我想花时间和丈夫、儿子在一起,我想做一位妻子和母亲。”
作为体操运动员,丘索维金娜的传奇落幕了,而作为她自己的人生,精彩的下半场刚刚开启。